出了四月就要到端阳,前一年檀玉嫁进来时已经过了时节,眼下在湖阳这边儿倒是婚后头一次操持端阳的家事。

    只是檀玉如今有身子,谢谦便不叫他早起,初五这天日头悬了一会儿檀玉才睁开了眼。

    初五是端阳的正日子,但府中事宜早早就要操持。先是各院子下人来领艾草蒿子回去泡水洗脸,又分了雄黄酒五毒玫瑰饼。

    大厨房里的粽子早早就裹了起来,红棉线的是肉的,肥五花香腊肉裹进去,上灶蒸出油脂浸透糯米,小厮们吃得两个就顶一早上饿。

    缠黄线的是素的,馅儿里蜜豆沙甜蜜枣都有,扎成食指长的大小,丫头们和檀玉就吃这口。余下的都是纯江白糯的粽子,分下去蘸蜜蘸白糖吃。

    正日子除了自家吃穿还要走礼,头一天晚上檀玉就点了出来。各种馅儿的粽子用线穿了湃在冷水里,再添上五毒饼和五黄礼盒,到了李府与清远伯府那份又添了几只给孩子们的五毒荷包和金银稞子。

    檀玉起来后灶上先递了一盅牛乳炖燕窝。燕窝是温氏送来的,合着牛乳子炖了再添两勺子蜜来最是养人。过来送礼的大丫头递了温氏的话,叫檀玉日日早晚吃一盅,好好养着身子元气。

    牛乳子的香味儿勾醒了谢谦,他睁眼就瞧见檀玉披着衣裳自己坐在床榻边儿上吃东西,除了勺子偶尔碰到瓷碗的脆响就没有半点儿别的声。

    他伸手拉拉檀玉垂下来的衣袖,美人儿转了半个脸睇他一眼:“爷醒了?”

    谢谦应了一声,手指还捏着檀玉袖子不放:“……小玉吃什么呢?好香。”

    “嫂嫂送来的燕窝,”他答了一句,又抬了下巴叫凝露倒茶来给谢谦漱口,茶盏碰撞间檀玉问道,“爷也想吃?”

    谢谦披了衣裳下床,他含着茶水去后头用薄荷盐刷牙,洗了脸带着一身艾草蒿叶味儿才出来道:“不吃,这东西你多吃点,你若用得好也不必吃你嫂嫂的,咱们自己买了就是。”

    端阳时节多水汽,昨儿夜里下过一场雨,谢谦背着手往窗外看一眼,却见坛上栽的绣球都开了,鲜妍曼丽,颇为喜庆。

    见谢谦在窗子旁赏景,檀玉朝他招了招手:“爷来。”听檀玉唤他,谢谦转了身就回来,边走边问:“小玉,什么事?”

    檀玉却不说,只让谢谦半蹲在自己跟前儿,他拿了吹雨手上的雄黄酒倒在小酒盅里,用指头蘸了在谢谦额头一点,笑眯眯道:“湖阳郊外多虫蚁,雄黄点额,五毒辟邪,这一年里爷平平安安的。”

    谢谦一怔,他当然知道那雄黄酒点额头是给小孩子驱邪的祝福,十多年前伯父爹娘还在的时候,每到端阳都有伯父给他点额,一晃就是这么久,谢谦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脑门还能再印一次雄黄。

    他笑一声握住了檀玉的手腕:“好小玉,占你家侯爷便宜是吧!看爷怎么收拾你!”说着便要来扑他,檀玉忙用另一手抵着谢谦胸口,半个身子歪着道:“别别别……爷可悠着点,现在可禁不住爷这么闹。”

    谢谦哼一声松开了檀玉,他捏捏檀玉手指肚,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话:“这笔账爷记下了,等小东西落了地,看爷怎么和你算账!”

    吹雨早就在檀玉说话的时候就悄没声地出去了,房里一时只剩下两个人,谢谦搂着檀玉重新歪回榻上,夜雨带来凉丝丝的天气,让人浑身筋骨都从刚起的暑热里解脱。

    檀玉抬手揉揉额角,有一搭没一搭和谢谦说话:“……听下人们说,最近外头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