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里呢？我躺在云团上，上面是蔚蓝的天空、下面是静谧的村庄、默默的河流、哗哗的树林。可我既不能触到蔚蓝的天，也不能到身底下的村庄、河流。我只能在半空中悬着，平生第一次体验生的危险、死得艰难。我总这样想：人生是一种壮观，死也是一种壮观，死就这样容易吗？想得到的得不到，不想得到的却偏要来！人的理想与现实往往是一个矛盾体，协调统一起来是多么艰难啊！
从噩梦中醒来，发现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我感到普天之下所有的黑暗在我身边集合了。它们为了共同的目的囚禁着我，锃亮的铁窗把我与外面隔开、与光明隔开，把我和高红霞隔开。我想喊，放开我吧！你们！………
整整两天我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晚上恶梦连连。梦见高红霞在霞光万丈的田野，手挥舞着鲜花向我跑来。她嘴张得大大的，露出白白的牙齿……我也兴奋地去迎接她，我们跑啊跑，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涯，怎么也跑不到一起。只听到外面风在吼，雨在下。忽然，发现一条鸿沟把我和高红霞隔在两边，沟两旁有男女长者对着我俩指指点点，世俗的鸿沟啊………
门口不断地有人在敲门，在问候。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把门打开，门口站着牛占峰，手里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包。
“我说志刚兄弟，你都两三天没出门了，怎么回事啊？还有什么过不去的火焰山？”
牛占峰进来，一屁股坐在靠椅上，把那碗鸡蛋包往桌上一放：“你嫂子刚给你打的，趁热吃了吧，免得饿坏了身体！”
我一看到鸡蛋包，又想起了高红霞，望着碗里黄白分明的东西发呆。
“老弟，你愣着干嘛呢？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往外倒一倒！”
“是不是到玉河镇又见到你那个女同学了？”
“她出嫁了！”我低声说，说出的话有气无力，就像地底下发出来似的。
“好啊—好啊！不就是那个高红霞吗？成不了算了，未必是坏事！”他连拍大腿叫好。
我疑惑地望着他。
“省得你整天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追了！不是你大哥说亏心话，你娶了她，有什么好呢？”
“当初要不是我惦着你嫂子，怎么会落到这份田地……那时我也像你这么痴情！现在呢？早没那份感情了，成天为了柴米油盐拌嘴，还经常干架！说真的，我现在都有点后悔了！老弟，你可不要走我的老路。我看杨玥影倒对你有意思，你娶了她就享福了。这姑娘人好，家教也好，叔又是咱乡党高官……你知道啵？贺胖子就是靠着他的，这几天神气的很呢！听说马上要到乡政府上班了，就凭他？呸，换着你有这关系，提拨的比他快，你比他有能力啊！还是杨玥影适合你呀，老弟！”
“谁适合，谁娶！”我把筷子往碗上猛地一放，心情又烦躁不安起来。
“呵～看你那样还不情愿呢！”
“志刚老弟，你打着灯笼哪里找哟！你当是我们老师好找对象啊？我一个师范学院毕业的同学三十多岁了，现在还没有对象。社会上谁看得起咱们啊！都说咱们高尚光荣，人家说咱们太高尚了，怕攀比不起。这算他妈的什么鬼话？……”他又老调重弹说起他那个城里教学的同学。
牛占峰一直在那喋喋不休地说着，只听见看见他粗嗓门和那两片一开一合的大嘴片，我的头皮直发麻。我哪有心思听他给我讲大道理啊！心里一团乱麻。我这会简直有点神经质，特别他给我一直提杨玥影，我心里更乱，急躁甚至有些愤怒。我终于大声说了一句：“老牛你别再说了，我得休息了！”
牛占峰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向来对他尊重有加的我，看来今天对他一点也不客气了……
秋季开学了。贺主任正如牛占峰所说，借调到乡政府从事政府秘书工作去了。